□岑宇

周末回家探望母亲，小院里那片红绿相映的鱼腥草笑盈盈地欢迎我回家。

记得有一年春天，母亲整理院角一堆废木，腾出一片空地。我用竹竿扎了篱笆，种了西瓜苗，又挖了一个坑，把吃剩的鱼腥草埋进土里。想种着玩玩，估计也养不活，因为那块地长年累月被木头压着，土壤贫瘠。

可没过多久，西瓜苗凋敝了，鱼腥草竟破土而出，且日益蓊郁。虽然有点小惊喜，但我也没太多关注。我每天看书累了，去村口转转，看看斜阳，瞧瞧燕飞，无非穿过院子时顺便看一眼鱼腥草。

忽然有一天，我发现鱼腥草的叶片逐日茂盛，从一片变成两片，加至三五片。鱼腥草的秆像毛线一样细，在瘠薄之地，吸收土里少有的水分和养料，居然能补给前方，使得叶子大如羹匙。这一片浓绿，一下子给无趣的墙角增添了无限的生机。我的好奇欲随之提高了。每天下午，村口散步从我的生活退出，看鱼腥草成长成了我的主业。

到了夏天，鱼腥草长出了小花苞，不久后，花开了，四片白色的花瓣，点缀一片浓绿中，像夜空中的星星，曼妙极了。有一夜，忽下起了滂沱大雨，“哗哗”的雨声，吵得我难以入眠。我真替它们担心，生怕它们承受不住。

然而翌日清晨，我的这份担心是多虑的。叶子明亮不少，新的嫩芽还从土里钻出来。炎夏之后，我又开始焦虑起来。一个多月不落雨，还持续燥热，地面热气腾腾，鱼腥草们接二连三低头了。傍晚，它们还趴睡着，病恹恹地，我看着心疼，想给它们喝水，又怕把它们给伤了。事实证明，我又庸人自扰。气温一降，它们又挺直腰板，像个战士一样，精气十足。

不知道为何那年冬天，下了足足一个月的大雪，院里白雪皑皑，鱼腥草全被覆盖。冰雪融化后，鱼腥草枯萎了。叶片腐化，像打了败仗的士兵，萎靡不振。

过了年，我便搬去新家，忙忙碌碌，早已忘却院里的鱼腥草。

当我再回故里，一进院便看到蔚然的景象。鱼腥草们占满整块墙角，那里成了它们的家，它们微笑地迎接我，像任劳任怨的父辈。

晚饭时，母亲说，我搬去的第二年，她买了几只鸡来养。那些鱼腥草被鸡啄得七零八落，还以为死光了。弄好了鸡笼，把鸡豢养。原想翻新那块土，种点小葱、薄荷之类的。但忙于侍弄农活，鱼腥草又重新长了出来，而且更加茂盛。

晚饭后，我翻阅书籍，查看文献，却参不透这普通的鱼腥草的生命：在瘦瘠的土壤中发出新芽，在狂风暴雨中挺直腰板，在凛冽的风雪中蕴蓄能量，在纷乱的周遭中繁衍后代。它是神奇的，是不认命的！